65岁的殷小玲,要过30岁生日了
“现在是我最幸福、最舒心的时候,端起红酒杯是我最享受的时刻。以前为女儿活,现在我要为我自己活。”
换上红色条纹外套,殷小玲的第九次手术算是过去,准备随着丈夫沈先生回家,并又开始念着过自己“30岁生日”的事儿了。年,是这个65岁普通妇女抗击病痛的第30个年头。
回家路上,殷小玲调侃着说,如果这次没能回去,最后悔的就是没有把存折密码告诉老公。一旁的老沈则轻声抢话:“我不要知道。”
其实早几天,65岁的殷小玲就应该忙着准备自己“30岁的生日”,但病发了就拖不起,生日的事只能再作打算。手术前,医生告诉老沈,最坏的结果就是麻醉后醒不过来,或醒过来后意识不清,因为这是殷小玲第九次住院和第六次全麻手术。
年出生的殷小玲,从小日子就贫苦,一直盼着工作了可以过上好日子。经历了上山下乡,回城后到里弄生产组上班。年轻时争强好胜,在生产组手脚勤快,不是第一就是第二,工作有上进心,升得也比较快,但她不满足,先后将初中和中专文凭都拿到了,如愿进了厂部办公室,还想过有一天能当上厂长。读书时家里动迁,殷小玲为了继续学习就搬回娘家住,生活和学习各种忙、累,压抑、烦躁又无处说。现在的她感觉这种性格不好,也许导致了生病。
年的一天,殷小玲发现鼻子塞住了,老沈正好去厦门工作6个月。本想可能是普通感冒不要紧,但是三、四个月后,两个鼻孔都塞住了。去医院拍片做CT,诊断为上颚囊肿要手术,一星期就可以出院。结果开完刀一星期不但不能出院,热度反而上去了,脸也肿了。再做CT,发现刚刚手术清除的病灶又长满了,要动第二次手术。这时殷小玲才想起拍电报叫老沈回来,医生见了家属第一句话“不是很好”。
年开刀,没有全麻只有局麻,榔头在面部敲击的痛感简直无法忍受。第二次手术后,医生把骨、肉、脓的分泌物取出活检,确诊为恶性坏死性肉芽肿瘤。5个多月后,医院。转院时,一半脸是好的,一半脸多处肿大;鼻子穿孔,平的;脸色如猪肝,一只眼睛也睁不开了。殷小玲戴上母亲做的大口罩,医院放射科,口罩取下一会儿医生就让她戴上,并把老沈拉出来说话,“你爱人今天要化疗,一般人都要先验好肝、肾功能,但她这病等不起的,今天化疗要看她走不走运,好的话热度会退,实在不退,医院也没办法了,我们会尽最大努力。”当时殷小玲高烧达42度,家人都不懂,化疗就是一个陌生词,只能跟着医生去了。
第二天醒来,殷小玲眼睛一睁,人好像轻松点了,一测体温37.9度,感觉对症下药了。医院碰到3个这样的病人,没有一人抢救过来。医院重新为殷小玲制订了治疗方案,化疗做好紧接着放疗,医生强调这只是抢救性的。殷小玲问医生,是癌吗?医生说不是;怎么治疗?放疗化疗就好了;问痛吗?医生说不疼。殷小玲一下子开心了,当时很天真,以为就此好了,一阵轻松。开心了三、四天,有个病友对她说,“说不是癌,但你的病比癌更严重,恶性程度要高三、四倍。朋友侬活两个月就够本了!”
殷小玲坐不住了,赶紧去找医生,问能活多久?身体一歪就跪了下来,一定要医生救救她,“求求你让我活10年,10年后小孩成年了,我再走也没什么牵挂了。”
她拉住医生,医生说:“你拉牢我,我能给你活10年,为什么不给你活50年呢?你现在只有30多岁,活50年也只有80几岁。”
医生接着说:“你要这么想活,一定要听我的话,你先起来。第一,不要哭,越哭越走得快;第二现在放疗刚起步没什么,半个月后,甜的咸的什么味道都尝不出,吃东西就像吃泥土,而且口腔溃烂到都没法吃东西,但是任何东西再吐都要坚持吃。”
当时没有粉碎机,殷小玲母亲就把菜和水果弄得又酥又烂,医生看到一次就关照一次“吃啊!”不久,嘴里的溃疡烂了,殷小玲就涂好止痛药吃饭,医院订的饭吃完,家人送来的营养菜统统吃下去,对面的病友问:“46床,侬胃口怎么这么好?!阿拉痛也痛死不要吃。”
她也不回答,说话嘴都疼,但殷小玲要听医生的话,要坚持。
超剂量的放疗以及一系列的治疗方案实施后,殷小玲成功地活了下来。一晃就是30年。
殷小玲家大大小小的粉碎机。
一日三餐都要打成糊,吃东西离不开镜子,因为嘴巴周围的皮肤没有感觉。
每次手术后,原来的假牙不合嘴,又要重新订做。
但是,这30年的时间里,殷小玲经历了大大小小的9次治疗,就是当年超强度的治疗留下的后遗症。年的11月,殷医院,接受第六次全麻手术。
第九次住院治疗,还是这个部位手术,老沈与前几次一样准备了笔和纸,下手术台后有几天不能说话,有话要写着说。
怕醒不过来也怕醒来失去意识,殷小玲对进病房的所有人打招呼的方式就是用手指敲击床边,证明自己的存在。
手术后,殷小玲给老沈写的第一句话。
夫妇俩相视一笑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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